云灯嗤地一声笑了,身体向后仰,嗤笑也变成了哈哈大笑。仿佛她问了个很傻的?问题。“谁是我老公?”申雪舒被笑得摸不着头脑,“就,叶平川啊。”“我们已经离婚了。你在旁边看了这么久,居然还没发现?”她不在乎地说,“那些照片算得了什么。他?爱看就看,反正我那时?候身材也很好。”“……”“傻瓜。就算照片流出去又怎样,现在科技那么发达,你说是被ai换脸死不承认不就行了?谁敢传播你就反过来告他?讹上一笔。脸皮厚一点才能活得更?容易喔。”她仰着头,苍白纤细的?脖颈因为大笑而鼓起青紫色的?血管。申雪舒怔怔地望着,觉得她很像个治不好的?病人,即使有?出院的?一天?,也会被后遗症折磨。永远消瘦,永远清醒。“你知道吗,”云灯出乎意料地说,“其实我在那边,也有?过一个朋友。”申雪舒没想?过她会倾诉,立刻点点头,认真?地倾听,“是什么人?”“是个小女孩,真?的?很小,脸圆圆的?,来的?时?候齐耳短发,身上特别?瘦,又黑又黄。”云灯抿了一口酒,连续咳嗽好几声,才又接着说,“她老家在一个临港的小渔村里,爸妈欠钱还不起,把?她送来抵债,傅谦明又把她送给我玩。她脑袋有?点木,但是很崇拜我,很会逗我开心,不知道是想?要?讨好我,还是真的很喜欢我。”“我跟她一起住,一起吃喝,买衣服也给她挑好看的。她很快就长大了,身高跟我差不多,脸还是圆圆的?,一直留着短发。我没有让她做任何工作,也没有?让她去上学,只是陪着我,像养一只小狗一样养着她。”申雪舒想?接话,但不好评价,“那算是你的跟班?”“骆迎春。我叫她小花,因为更?像小狗的名字。”云灯没有理会她,自顾自道,“其实我不太喜欢出门,偶尔才带她去餐厅吃饭,然后去购物,一次性?买齐整个季度的新衣服。大部分时间我都待在家里,上网课或者睡觉,她很乖,都不会来吵我。有时候我想吃什么,外卖点不到,她可以跑半个港市亲手买回来喂我。你能明白吗,就像小狗对主人一样,全身心地奉献和依赖。”“但是每次我跟傅谦明?一起外出回家,或者他?留下过夜之后,她都会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?眼神。很奇怪不是吗?她的?脑筋简单得像单行道,居然也会有?我看不懂的?时?候。”“有?一天?,她非常郑重?地对我说,人应该去没有?天?花板的?地方撒野。不知道是在哪片互联网冲浪看来的?文案,但她非常笃信,说我应该到外面去。外面天?高海阔,会有?比这栋大房子更?好,更?适合我的?地方。”“啊……”云灯怀念着那一刻石破天?惊的?心悸,“她原来不是小狗啊。”“人家是在心疼你。”申雪舒说。她听得有?些不忍,心头泛起酸涩。但在傅谦明?周围,她并没有?见过骆迎春这样的?女孩,也没听说过,“后来你离开了港市,她没跟你一起走?吗?”云灯摇头,“她死了。”“……什么?”“我的?小花死了,好几年前。”她说,“但我一次也没有?回去看过她。”申雪舒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,目光落在哪里才不会显得太冒犯。“你是什么时?候知道她……不在了的??”既然已经逃出来了,她再打听那边的?消息应该就没那么灵通,或许是传讯有?误也不一定。“在我的?婚礼上。”云灯平静道。“我和叶平川结婚的?那一天?。”傅谦明?盛装出席了她的?婚礼。他?可用的?名头有?很多,身边朋友直接或间接地和叶家有?生意往来,轻易就能拿到一封邀请函。婚礼豪华又盛大,请了无数宾客和媒体。叶平川不会想?到,在数十页的?宾客名单里还藏着这么一个人。即使是打过照面,他?也未必记得。可就是这么一个人,只需要?几句话,一张黑白照片,就能把?一场幸福的?婚礼变成她余生挥之不去的?阴影。“你不是总想?知道,我当初是怎么从港市逃回来的?么?”云灯说,“告诉你也无所谓。”骆小花喜欢她的?脸,总是夸她像公主一样漂亮,周围的?人都知道。乃至于?有?一天?,这位忠实迷妹为了更?像她,跑去整容,旁人感到无语的?同时?并不觉得有?多意外。里外几道门的?保镖也渐渐习惯了,手术做完恢复的?那个月,骆小花总戴着口罩出入。逃离港市的?那个周末,她剪掉了自己的?头发,戴上口罩,穿着骆小花的?衣服鞋袜,安静地乘车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