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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页 > 白夜浮生录 > 第五百九十六回:最后的项目

第五百九十六回:最后的项目(1 / 2)

“你……请他过来了?”

“嗯哼。”

“莫玄微同意了。”

“是啊?”

“你怎么说服他,让一个普通人来这种地方?研究所并不是谁都能参观的地方吧!”

“浅层研究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吧?不过我那时,确实已经在切割灵魂的议题上取得了极佳的成果。我得让他知道才行。他若要来,是要签保密协议的。”

“保密协议……”梧惠稍加思考,“根据结果来看,他赴约了,对吗?那么他一定签订了保密协议。可是为什么,他离开后还会被莫玄微追责?这不是出尔反尔么?”

“当然也算是他违反了协议吧。”凉月君放下手,换了一遍,撑起健康的那侧脸,“他会告诉我们的父母……因为他认为父母不算‘外人’。”

“这……可是,说到底,这种东西也不具备法律效益吧?”

“的确如此。明眼人都知道,这是一种威胁。我都说了,我那个傻弟弟只有一根筋,看不出来。”凉月君用另一只手从更高的地方反指着脑袋,“院长的势力渗透在社会的方方面面,他逃不掉的。有时候,有些消息,还是他刻意放出去的。我们都知道,不论有意无意,这里的情况终归会泄露的……”

梧惠有些急了。

“那你这不是让以笙来送死吗?”

“你又懂什么?”凉月君忽然一拍桌子,“他难道就不能选择留下吗?以我的身份,我还是很乐意替他谋个一官半职的!他偏不。我有什么办法?”两人陷入沉默,他默默收回了手,同时用双手撑住脸,略微垂下眼睑。“是他不好。”

梧惠被这冷酷的逻辑噎得一时失语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

“……你明知道这就是有来无回的邀约。你给他发信的时候,就清楚得很。”

凉月君那双未被火焰舔舐的眼睛里,没有丝毫波澜,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:“那他可以选择不来。”他摊开手,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决策。“他要么没看出来,赴约了,是他蠢;他要么看出来了,还要来,那是自取灭亡。选择权在他手里,我逼他了吗?”

他顿了顿,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,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意味:“况且,我说过了,我确实能保下他。只要他承认我的成就,愿意在我这里工作,我是可以很慷慨地分享我的成果的。能和平交流意见,进行学术讨论,这种兄友弟恭的局面,父亲也是很乐意看到的吧?”

他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向往,仿佛在描述一幅触手可及却被他撕毁的美好图景。但这份“向往”听在梧惠耳中,只觉得寒气刺骨。

“但事实,”凉月君的声音陡然转冷,化作斩断幻象的刀锋,“就是这么发生了。他说要走,我也没拦着他。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上交错的划痕。“直到我听说院长派皋月君去……我就知道,他不是派人监视,而是真的要痛下杀手了。”

梧惠的心猛地一沉,她能想象到那一刻凉月君的心情,或许并非全然的恐惧,而是一种混合着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和被背叛的愤怒?不,未必。莫玄微给了他想要的一切资源,能做出这种决策,必然也经历了利益的权衡。凉月君深知这点,才没有请莫玄微撤销命令,而是亲自赶了回去。

“我没有打申请报告,动用特权,马不停蹄地赶回家……”凉月君的声音低了下去,像是陷入了那场无法逃脱的回忆,“后面的事,就如你所见了。”

梧惠的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。

“你果然……还是很在意他。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坦诚一些呢?你们是兄弟啊。”

“坦诚?”凉月君猛摊开手,“我还不够坦诚吗?!我已经愿意同他一起死了!这还不够吗?!”

他突然激动起来,轮椅随着他身体的颤抖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。烧伤的半边脸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,肌肉牵扯着纹理。“以笙和皋月君怎么那么像呢?两个人真是越看越讨厌。自以为是,多管闲事,永远摆出一副清高或者卑微的嘴脸。但还好……还好我有得选。”

他双手反复拍在轮椅扶手上,试图支撑起身体,但徒劳无功,只能颓然靠回去,急促地喘息。情绪如同失控的火焰,灼烧着他自己。他放弃了,选择安静地燃烧。他的情绪平复下来,也可能是再没有什么能燃起的东西。

“你看……”他声音嘶哑下去,带着一种破碎的、混合着痛楚与亢奋的语调,“我的腿,我的脸……都在那场火里烧坏了。这双腿,更是彻底坏死,像炭一样……”他抚摸着覆盖在毯子下的衣料,动作带着心悸的温柔。“但我又活过来了——”他的声音挂上劫后余生般的狂热,“成为了……六道无常。我剥掉双腿没有用的部分,取出还算完好的内核,带走了以笙和父母的遗骨。我要让这些没有用的东西……重新变得有用,变得有价值,变得像……像从前的一家人一样。”

他的话语如同咒语在寂静的后院回荡。

“也许会有不和谐的音律……骨头和木头摩擦,筋腱震动的声音不会总是悦耳……但那又怎么样?那也不会改变它们曾血脉相连的事实。骨头连着筋,筋缠着骨,就像我们曾经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。这才是真正的艺术,懂吗?从制作到演奏,每一次碰触琴弦,每一次抚摸琴身……那都是一次相拥,一次跨越生死的重逢。”

他张开双臂,像是要将那些无形的“材料”紧紧箍在怀里。

沉默的梧惠终于问出了她的问题。

“你不后悔吗?”

凉月君彻底安静下来。他有节奏地、轻轻拍打着轮椅的扶手。他看着梧惠,然后笑了一下,带着难以言喻的嘲弄和对愚钝之人的宽恕。

“我不后悔。绝不。”他斩钉截铁地宣告,“这就是我缅怀的方式、纪念的方式、弥补的方式……道歉的方式。我们会永远在一起。”

梧惠彻底僵在了原地,目瞪口呆地望着轮椅上那个被痛苦、疯狂和扭曲的爱意彻底吞噬的男人。那番惊世骇俗的艺术宣言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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